窗外的世界

晨雾还未散尽时，我总爱趴在窗台上。玻璃上凝着细密的水珠，像被谁撒了一把星星。楼下张奶奶家的晾衣绳在风里晃悠，蓝布衫和碎花裙摆追着晨光转圈，把我的书桌映得斑驳陆离。邻居家的黄猫从墙头跳下来，爪子勾住晾衣绳上的竹夹，尾巴尖儿扫过我的铅笔盒，惊得钢笔滚落到窗台边缘。

七点三十分，楼下的早餐铺开始飘香气。油条在锅里翻腾的声响混着收废品的三轮车铃铛，叮叮当当爬上三楼。我常看见穿蓝工装的小哥蹲在梧桐树下啃包子，油渍在围裙上洇出深色云朵。他总把最后半个包子掰给树洞里的麻雀，面包屑撒在砖缝里，被阳光晒得发脆。那天清晨他推着车经过时，我忽然发现他右手虎口有道月牙形的疤，像被什么猛禽啄过。

正午的蝉鸣像鼓点敲在窗棂上。知了们不知疲倦地嘶鸣，把柏油路晒得发软。这时总有三五同学从教室涌出来，踩着影子在楼道里追逐。小胖的足球撞上消防栓，弹到隔壁班窗口，惊得李老师抱着教案跳起来。最热闹的是体育课后的走廊，男生们把矿泉水瓶串成风铃，女孩子们用橡皮筋在栏杆上绑纸飞机。有次我看见小美把摔坏的自动铅笔藏在书包夹层，午休时偷偷用橡皮擦去断口处的墨渍。

当夕阳的余晖染红天际，楼下的石凳总会坐满人。穿校服的少年捧着篮球，校服后背洇出深色汗渍；穿碎花裙的姑娘支着画板，铅笔在夕阳里投下细长的影子。最常出现的却是那位拄拐杖的老人，他总坐在褪色的蓝布伞下，用毛笔在宣纸上写"岁月静好"。有次我递纸巾给他擦汗，他笑着在背面写"赠小友"，墨迹被晚风微微吹散。

暮色渐浓时，晾衣绳上的蓝布衫又成了剪影。黄猫不知去了哪里，只有月光在窗台上流淌。我常在晚自习后望向窗外，看路灯次第亮起，看晚风卷着银杏叶打旋儿。那些晾衣绳、早餐铺、风铃和毛笔，像散落的拼图，拼出生活的模样。原来最动人的风景不在远方，而是藏在每天清晨的蓝布衫里，在午后的橡皮擦痕中，在老人宣纸上的墨香里。

窗外的世界总在变化，但那些细碎的光影始终温柔。就像张奶奶永远挂在阳台的竹编簸箕，盛着四季的晨昏，盛着时光的馈赠。